請不要說再見

人類的話語對我來說難以理解。
特別是關於情感的詞彙，我一個也不認識。
要是不完全理解的話便無法回答……

不管什麼樣的對話我都必須查字典，就連最基本的日常對話也是，要是不仔細咀嚼那厚重書本裡的字句，我便無法和人正常對話。

因此除了那個人以外沒有人願意和我說話。
他在我旁邊的時候我的心跳會變快。
他總是願意等我慢慢地思考、慢慢地回答。雖然我們之間的話題也僅限於簡單的單詞組合。
他最常問我的是：「今天開心嗎？」
今天。現在、當下、說話的這一天。我好像懂了。
開心。快樂、高興。我不懂。
他做出了一個表情，眼睛彎彎的、嘴角上揚。「這個是開心。」他說。
我看向鏡子，回想了一下，我好像做過一樣的表情。
「開心。」我說。
他又做出了剛剛的表情，摸了摸我的頭。我覺得心裡暖暖的，想要好好記得他教我的詞語，可是總是會忘記，只留下薄薄的印象。

那一天他來找我的時候，雖然我的心跳變快了，可是感覺不太一樣，好像有黑色的東西壓住我的皮膚。
「再見。」他對我說。
這是陌生的詞。
我翻開字典，一個字一個字的慢慢讀。
「希望以後再相見的客套語。」
希望。我不懂。
客套語。我不懂。
組合起來的句子。我不懂。
不知道為什麼，這些詞讓我覺得好重好重，好像有人壓著我的感覺。又像不小心掉進水裡的感覺，心臟似乎沉下去了。
雖然我不太明白，可是我突然覺得有點冷、好像被黑色的黏液給包圍了。空氣的感覺跟平常不太一樣。
「不要。」我脫口而出。
可是當我抬起頭，他卻已經走了。
這是我回答得最快的一次了，可是他沒有等我。我不知道為什麼。
我不敢翻開字典，也不敢思考剛才讀到的那句話。
鏡子裡的我眼睛濕濕的，我還是不知道該用什麼詞來形容。

12/4/2023, 9:41:45 AM